一、中国境外矿业投资的既有路径及存在问题

    中国境外矿业规模投资自1990年代,以首钢1992年投资秘鲁铁矿项目、中石油1997年投资苏丹石油项目、中色建(现中国有色)1998年投资赞比亚谦比希铜矿项目为标志性事件起,已经过去30多个年头了。

    早先主要以大型国企为主,后来民营大型企业跟上,地质勘探部门(依托海外勘查基金)出海。目前,从事境外矿业投资的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,从大型和中型,到小型和微型公司,不计其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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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当前境外矿业投资基本上有两种路径:其一,通过竞标/要约收购已有的矿地资产,投资开发获利。其二,通过所在国华人/熟人/中介等,与原矿权主,合作勘查与开发获利。这两条路径,均是对既有矿权区的已获矿产资源的数量、质量、找矿前景、开发利用条件、开发成本及矿产品价格走势诸方面的评估,以规避各种投资风险。

    关于这两条路径操作实践的成功经验与失败教训,已有大型矿业公司、投资机构和研究人员进行过大量的研究与总结,在此,本文不再赘述。但细究这两条路径,其实都是被动型的,因为矿地是别人家先圈定好的,我们只能在别人家所划的圈圈里打转转。

    的确,在“从无到有”上,中国对于境外全球矿业的贡献较少,更乏在全球矿业界有影响力的发现。当然,也有例外。缅甸2014年后成为全球第三大锡供应国,令西方惊叹为黑天鹅,他们不知道缅甸从哪儿突然冒出来那么多的锡,甚至将曼相锡矿床的位置都标错了(Gardiner N.J.等,2015)。其实这个世界级锡矿,就是中国的民营采矿人发现的,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系统勘探过,也没有完整报道而已。

    为突显中国矿产勘查界实力,提升中国矿业投资的国际形象,贡献中国智慧,在此刘继顺提出境外矿业投资的第三条路径-“空中捕蚂蚱”。

二、第三条路径-“空中捕蚂蚱”的内涵及步骤

    “空中捕蚂蚱”,意为“主动出击,生成靶区”。其实质内涵是:通过所在国区域成矿地质资料收集与研究,分析已知成矿区带的潜在有利成矿地段,探讨潜在未知成矿区带有利成矿地段;通过地形地貌构造分析(GoogleEarth图像分析)圈定大致潜在有利成矿地段;通过实地考察、剖面观察及相关矿地调查,生成勘查-开发靶区;通过登记矿权地或与相关矿地合作,生成勘查-开发战略与项目计划书;根据所在国矿业与环保法律法规,视各类公司投资实力,可先勘探求出矿体空间状态、数量规模、品位品质,开发利用可行性评价,交易或开采获利;也可边探边采,滚动发展。

2.1成矿地质资料收集与研究

2.1.1成矿地质资料收集

    1)先查阅中文地质资料(资料大多陈旧,可了解基本地质与矿化特征)。

    2)查阅外文期刊与会议论文资料并翻译。

    3)查阅外文专著及学位论文资料并翻译。

    4)查阅上市公司网站资料并翻译。

    5)查阅网络新闻资料并翻译。

    6)目标国矿地主提供的有关资料并翻译。

2.1.2成矿地质资料研究

    1)通过目标国各类地质资料的分析,总结各类岩石(沉积岩、区域变质岩-动力变质岩、火山岩-侵入岩)、各构造单元、重大地质事件的时空分布与演化,提出适于成矿的潜在矿种与矿化类型,试建概念成矿模型。

    2)通过目标国及其邻国已知矿化信息(已知矿产地与矿化类型的时空分布)的分析,总结主要成矿区带成矿规律,探讨潜在的矿化有利地段,建立概念成矿模型;

    3)基于地质资料与已知成矿信息的文献研究,探讨潜在的矿化类型与矿种的潜在有利成矿地段,试建概念找矿模型;

2.2生成靶区

    1)通过地形-地貌构造分析(GoogleEarth图像分析),圈定大致潜在有利成矿地段;

    2)通过实地考察、剖面观察及相关矿地调查,建立概念找矿模型,生成勘查-开发靶区;

    3)根据目标国矿业法规,登记矿权地或与相关矿地主合作,生成勘查-开发投资战略与项目计划书。

2.3项目实施

    根据所在国矿业与环保法律法规,视各类公司投资实力,有两种发展路径:

    1)对资金雄厚的大公司以及矿业与环保法律法规完善的目标国,依据通常的勘查-开发程序,先以地质调查与物化探扫面开路,缩小靶区范围;再以试验性钻探,从发现孔至突破孔;系统勘查与开发利用可行性评价;交易或开采获利。

    2)对中-小型公司,选择矿业与环保法律法规不太完善的目标国,或者曾经的冲突地区(“多不管”交界山区),可边探边采,滚动发展。条件成熟时,系统勘探退出。

三、第三条路径-“空中捕蚂蚱”的成功要素

3.1富有情怀信任专才的矿业投资者

    找矿其实质就是追寻矿山的发现。而发现矿山,是“仅有钱是不能的,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”的“从无到有”的事业。

    这种发现矿山的事业一旦成功,1:5、1:10甚至1:100的投资回报,都不在话下。然而找矿成果变成矿山的几率是相当低的。这就需要投资者要有情怀,要有面对失败的勇气,宽容失败;要始终信任专业人员,“养得起”一批有抱负敢担当的地质师。

    正如矿业金融投资大师-艾芬豪公司创始人Robert Martin Friedland所说的那样:“创造性的人不应因失败而受惩罚,因为在探索过程中,我们从事的就是钻白眼的工作。”(“Creative people shouldn’t be punished for failure, because in the exploration process we are in the business of drilling dry holes.”)

3.2 富有情怀独辟蹊径的地质师

    要追寻大型矿山的发现,除了有胆有识的投资者外,一支高素质敢扎硬寨的地质研究与勘探设计团队则是必须的。他们必须是创新思想家与行动者(Creative Thinkers and Doers),需得有坚实的成矿理论基础、丰富的野外实战经验、敏锐的捕捉信息慧眼、敏捷的找矿创新思维,从研究入手,才能有激情面对挫折到达发现的彼岸。

3.3 选区要点

    1)以露天开采或浅埋藏矿产为先,以吨原矿销售价值200美元以上的矿石为先。

    2)长期封闭而突然开放的地区。  

    3)边缘地区,特别是各国/省(州,邦)交界山区。

    4)已知成矿区带内空与外延。

四、刚果(金)卡莫阿世界级富铜矿田发现的启示

    卡莫阿(Kamoa)铜矿田,目前已控制铜矿石资源量13.87亿吨,平均含铜2.64%(边界品位1%),铜金属量3660万吨。这一世界级富铜矿,是艾芬豪公司(Ivanhoe Mines公司,前身为Ivanplats公司)经2004年开始地质-物探-化探系统勘探、2006年开钻发现铜矿化、2008年大规模钻探突破,至2009年对外宣布,2015年荣获加拿大勘探与开发者协会 (PDAC) 颁发的Thayer Lindsley国际矿床发现奖,现正与紫金矿业集团合作继续勘探,并实施第一期开发工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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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这一世界级矿床发现于前人所认为的赞比亚-刚果(金)铜矿带西北边界之外,曾被认为是无大型找矿前景的地区;含矿层位亦非加丹加超群(Katanga Supergroup)的矿山系(Mine Series)罗安群(Roan)钙质岩系,而是矿山系不整合面之上的恩古巴群(Nguba群)大砾岩组(Grand Conglomérat)杂砾岩系;铜矿层缓倾,且连续性好,基本上不含钴,而与赞比亚-刚果(金)铜矿带上已知矿床明显不同。

    其实,艾芬豪矿业公司关注刚果(金)始于1996年,1997年圈定了50个勘查许可证共计1.3万平方公里的矿地租约。但那时没有开展实质性的找矿工作,可能忙于缅甸的蒙育瓦(Monywa)铜矿项目,后来忙于蒙古的欧玉陶勒盖(Oyu Tolgoi)铜矿项目吧!

    2003年根据新的矿业法,换发了新的勘查许可证。

    2004-2005年,对其中的70多个区块开展了航空磁法和放射性测量以及地表地球化学采样。2006年开始用RC钻探验证物化探异常 ,结果在卡莫阿和马卡努(Makalu)地区发现层状铜矿化,但含矿层位与刚果铜矿带典型铜-钴矿的层位明显不同,展示了新的找矿潜力 (图1-图4)。

图1 赞比亚-刚果(金)铜矿带主要铜-钴矿床分布图,示卡莫阿铜矿位于铜矿点西北端之外

图2 地质调查、航空磁法-放射性测量及地球化学解释地质纲要图  示Kamoa矿田两大NE向断裂所限的构造走廊与控矿穹隆

图3 卡莫阿矿床容矿的主岩大砾岩单元

图4 刚果金加丹加省卡莫阿-卡库拉矿床地质与矿体地表投影图

    2008年1月,富有理论与实战经验的David Broughton博士加盟Ivanhoe公司,任勘探副总裁,同时委托African Mining Consultants承担整个勘探工作。此年夏季对卡莫阿中央穹隆和邻近的马卡努穹隆钻探了63个岩芯钻和44个RC钻,总进尺27028米,一个世界级铜矿的骨架已展现在世人的面前。

    2009年4月1日,在智利召开的第8届世界铜业大会上,Friedland携Broughton博士及公司一干高层,对外宣布:自2004年起投资4500万美元,终于发现了这一世界级富铜矿。

     2015年3 月3日,Friedland将PDAC的2015年度Thayer Lindsley国际矿床发现奖,奖给以勘探副总裁David Broughton和项目总监Thomas Rogers(African Mining Consultants)为首的勘探团队。

    艾芬豪公司这一重大发现,能给我们中国的境外矿业投资公司一些什么启示呢?Friedland这一矿业投资大师,1983年从科罗拉多州Rio Grande县Summitville金矿起步,历经两大“从无到有”的世界级矿山发现(加拿大Voiey'Bay和刚果金的卡莫阿),一大“从小到世界级”的矿山发现(蒙古的欧玉陶勒盖Oyu Tolgoi铜矿)等,浑身充满故事、传奇与争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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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而我们赴赞比亚-刚果金矿业投资的中国企业家与勘探团队,进入的时间不可谓不早,进入的公司不可谓不多,进入的专业人员不可谓不众,为什么没有取得如艾芬豪般的重大矿山发现呢?

    中国矿业投资公司高层应该深思,我们从事地质勘探的专业人员也应该深思,我们的气魄是不是不太够大?视野是不是不太够广?我们的思维,不能仅仅停留在“捡漏”上,不能仅仅盯着老矿山上!!!

    “空中捕蚂蚱”,或可一试!

来源:刘继顺博客

刘继顺教授

    刘继顺,男,现任中南大学地学院教授,博导,曾兼任中国有色金属工业总公司“三江”找矿工程综合研究组长、西南有色地勘局、云南铜业集团、湖北黄麦岭磷化工集团、广东云浮硫铁矿集团、新疆有色中南大学联合研究院等顾问;广东省企业科技特派员;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第十三届和第十四届专家评审组成员;2009年获首届全国野外科技工作先进个人称号等。在成矿理论与找矿思维研究方面独辟蹊径,将成矿理论与矿产勘查集于一体,视地质学为破解地球之谜的侦探学新思维,将撒网捕鱼式经验勘查转向定点叉鱼式理论勘查方面,取得了众多的找矿重大突破。